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坐在我小女儿左手边那个整堂课都在撕扯粉红小皮鞋的小女孩的模样始终会出现在我脑海,仿佛在催促我做点什么。
事情这样的。上个星期六早上———出差回到温尼伯一周,终于等到了一个念叨好久的机会———-和妻子一同去送小女儿到中文学校。我们迟到了几分钟,在得到上课老师的同意后,我安静地坐在长方形教室左边的角落里,取出笔和纸开始作课堂记录。
老师是从一本教材中的“小蚂蚁”开始授课,以另一本纸质音乐辅导教材“小蚂蚁”歌曲而结束的。教室里坐着的八个孩子在老师的引导下开始朗读 “小蚂蚁,真有趣,见面碰碰小须须。你碰我,我碰你,告诉一个好消息!快快来,快快来,大家去抬一粒米。” 不知从什么时候,一个顽皮的小男孩在重复朗读的枯燥中加高音调“小蚂蚁,真有吃!”,大约三四个孩子边笑边重复“真有吃!”,然后小小的教室里便被老师起先的纠正音和接下来的高声贝斥责声“XXX,再不听话就站到前面来!”以及孩子们清脆笑声淹没了。
课堂的氛围很快就在一位老师和八个年龄大致在5-8的孩子们中明了了。 课堂中有五个看上去年龄跨度相当大的小女孩,和三个年龄相仿的小男孩。 女孩们比较安静,三个男孩里的两个在课堂上很活跃,于是“快点!” “你干啥呢!” “不听话就给我站在前面!” “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些老师一字一句说出的话就记在我的本子上了。
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我左手边穿裙子的小女孩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在她双脚的范围,散落着密密麻麻米粒般和碎石子状的粉红色纸屑样的东西。她低着头百无聊赖地双手摆弄她的粉红皮鞋,一片一丝地扯弄着。 有那么一阵子,她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窗帘,边伸手掀起窗帘向外张望边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还不下课?”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间:09:36 分。
到了练习写字的时段了。老师要求孩子们写“米”字,当她看到我女儿用左手书写时,什么也没有问说道 “用右手写”。女儿有些慌张的眼神,小脑袋本能向上望,我立即告诉老师“她从小就用左手,没有问题。” 老师微笑着什么也没说走开了。
课间休息随着一阵儿铃声,孩子们都回到教室里。 为了让孩子们更好的理解她(他)们所写的“米”字, 老师发给了每个孩子一粒生米。这个生动在眼前的“活物”一下子就激发了孩子们的兴趣。 只听见这个男孩大声说“我吃了一颗米”,那个女孩 讲“我也吃了一颗米”,另一个女孩放高嗓门“我吃了六颗米!” ,然后几个孩子笑起来。 女儿转过身露着牙齿笑着对我说“爸爸,我吃了半颗米”,看到她下排中间牙齿有粒白色的东西,我立即取下来。 很快我意识到:以实物教孩子,本意是好的。可问题是吃生米是无法消化的,老师在发米之前应当做些什么。
在课堂快结束时,有几个孩子看到老师手里的贴纸 “可以给我一个Sticker 吗?”一个小女孩试探得问。“没有!” 老师干脆得回答,然后接着说“”今天只有XXX表现好,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得到一个 Sticker,你们表现都不好,所以都没有Sticker。”
在本子里写满的两页半纸上,我实时记录了课堂上发生的事。这些笔迹拖拽着我陷入思考:对于孩子的教育,作为父母的我们应当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对待呢?
至少有一点,每当我变得自大,以父母之尊俯视孩子时,纪伯伦的”论孩子“ 就像头顶高悬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给我当头棒喝————
”你们的孩子都不是你们的孩子,乃是生命为自己所渴望的儿女。她们是借你们而来,却不是从你们而来。她们虽和你们同在,却不属于你们———“
|